假期,对小学生来说,永远都是那么美好。没有烦恼,有人疼爱,赶完假期作业后,等待我们的都只剩下捉迷藏玩电脑打电动看电视去gaigai,还记得,我最爱吵着爸妈带我们去吃鸡肉,我要一家人一起坐着吃。
长大后才知道,陈天福,郑巧玉,陈凯雁,陈凯祥,陈凯通永远在也没有机会坐下来一边聊着天一边吃着饭。一直羡慕着那些可以每天和家人一起吃饭的人,总觉得他们好幸福。也许人是犯贱的,也许是因为得不到才会觉得他们好幸福。到现在最遗憾的事情是----我们没有一家五口的合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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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远只会有4个但是我很幸福 |
那年,爸爸的鱼饼生意刚起步,却已经慢慢接近拿回本钱的可能。那天,一如往常的景色,一如往常的温馨,一如往常的一家人。1999年11月30日早上醒来,爸爸妈妈不在身边,走到客厅,只听到伯母说水兴你乖乖,桌上有面包你拿去吃吧。问了爸爸妈妈在哪里,伯母颤抖地说着,你爸爸生病了,妈妈陪她去看医生,你乖乖看电视机,等你弟弟起来,我带你们去医院。生病,小时候我懂的病只有发烧咳嗽流鼻涕,心里只知道生病只要吃药就会好,生病没有什么大不了。哦了一声,坐在沙发上看着卡通节目狮子王。没有敏锐的嗅觉,闻不出任何不安的气息,看着不断抽泣的大人们,阿公阿嫲三伯父三伯母,没有意识任何异样。
长大后才知道,金融风暴就在那几年发生,也许爸爸欠了钱才选择喝毒药自杀,但是我真的不相信我的爸爸会那样,我的爸爸一直都是最勇敢的人,不会那么容易低头。到现在,妈妈也完全不知道为什么爸爸会服毒自杀,她只知道,她少了一个人陪伴。她要坚强。
狮子王看完了,远在新加坡的大伯父和新山的二伯父来了我家。看着突然聚集在一起的大人,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寻常,只听到他们不断地说着我爸的名字。跟着伯父伯母们去到医院,看到蹲在墙角不断大声嚎哭的妈妈,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,三姐弟走向前去找妈妈,妈妈用力拉着我们,大声对着我们说,快点去看爸爸。走到病床旁,姑姑姑丈他们都在,爸爸的老板娘更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不断对着爸爸喊着,阿德为什么你要那么傻。爸爸的气色不好,但是坚强的个性以及不服输的精神还在,理直气壮地回应着老板娘,喝了就喝了,现在我也没有办法。看了我们三个,爸爸哽咽地对着我们说,以后要好好听妈妈的话,小时候的我们,没有太多疑问,只是连忙点着头。弟弟对爸爸说道,爸爸你要快点好噢,然后带着我去吃KFC。爸爸没说什么,只是点了点头,对我们笑着,记得,爸爸一颗眼泪都没有流下来,一滴眼泪都没有。在医院呆了一个下午,舅舅们也来了,妈妈抱着他们哭着,把他们带来的粥吃了一口,然后擦干眼泪,故作坚强地带领他们走到爸爸的病床旁,然后时不时又泪流满面地跑进厕所,出来后却找不到一点泪痕。
长大后才知道,妈妈那时候不想爸爸带着愧疚死去,她要让爸爸看到没有泪痕的她,她知道,她越难过爸爸会更加难过,既然爸爸快死了的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了,她更想要爸爸的心里永远有着开心的她,而不是充满泪痕的她。
后来,大伯父建议妈妈把爸爸送到医术更发达的新加坡,妈妈同意了,即使手术只有五巴仙的成功率,即使她马上就非常可能失去了老公,但是一搏好过坐以待毙。心里永远记得,那一次,躺在病床上的爸爸,用他的大手握着我的小手,叫我先回家等他,叫弟弟等他回来然后带他去吃KFC,叫姐姐照顾我们,叫我们以后好好听妈妈的话。那次,我最后一次看见仍然有心跳的爸爸。妈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,只是拜托伯父伯母照顾我们。救伤车越开越远,就好像爸爸离我们越来越远,永不回头。
长大后才知道,爸爸当时的心有多痛。
回到家,伯母叫我们坐在观音面前,祈求观音保佑爸爸平平安安渡过这一关。我记得,我一滴眼泪也没有流,不是因为坚强,而是因为小时候的我对死没有任何概念。我相信观音还是灵验的,也许他现在仍保佑着爸爸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好。12月1日下午,姑姑们伯母们全哭了,小孩们只呆呆地看着哭得像泪人的他们,头脑充满十万个为什么。傍晚,伯母叫我们三姐弟把身上的红色衣物换成素色衣物,然后带我们到一个屋子(长大点后我才知道原来那个屋子就是群友殡仪馆),屋子里有两个格(长大后才知道叫做灵堂),在其中一个格中,我看到纸扎屋子纸扎房子和爸爸的照片。伯母拿了一件很奇怪的衣服还有帽子要我穿上(长大后才知道那是孝服)。我知道,爸爸死了,永远再也不会回来了。棺材车到了,妈妈行尸走肉地走了下来(长大后我才知道那叫作崩溃)。因为是长子,要负责拿着一个像灯笼的物体,跟着道士绕着爸爸的灵堂走着,什么都不懂,小小的身躯只会跟着的道士的指令跪下站起。那时的妈妈,不再流泪,而是目空一切,眼神呆滞地注视着远方。葬礼仪式摆了三天,妈妈帮爸爸选择了火化。当时,我记得我坐上巴士,经过很远很远的路,然后爸爸的棺材被抬进了一个火炉,关上门的一霎那,我哭了……我知道爸爸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。妈妈没有随行,当时的我并没有多问。
长大后才知道,妈妈帮爸爸选择了火化,是因为妈妈想得很远,她怕当时还小的我们以后清明节时扫墓会很辛苦,所以没有选择土葬。妈妈没有随行,是因为伯父伯母们不肯让他去,因为,他们害怕妈妈看到爸爸被放进火炉的时候,会想不开。
爸爸死后,妈妈一个人承担两个人的工作。妈妈需要的是一份工作日不多的工作,只有不合法的工作才会工作日不多,因为10岁,8岁和5岁的三姐弟,还很需要爸爸妈妈的关怀。妈妈怕我们学坏,因为一刻都不肯放松,即使他多累,她还是载着我们去城市补习。我永远记得我从镜子看到正驾车的妈妈充满泪痕的面孔,一个星期补习三天,妈妈就在车里哭了三次。在夜里,也能时不时听到妈妈哭泣的声音。她说过,希望我们出人头地,不要跟她一样做着苦工。做着不合法的工作,忍着失去爱人的痛,照顾着三个还不懂事的孩子,妈妈,她就这样撑着,那时的我,只知道我要出人头地,只知道我不可以让我的家人被欺负。
长大后才知道,那时我妈的心脏痛,去看了很久的医生,吃了很久的药。明明自己也觉得难过,但是生活还是必须继续。婆婆的无理取闹 和姑姑们的冷眼相对,妈妈只能透过那无声的抽泣和碎了不能再碎的心,养大爸爸留给她的最后的礼物。默默承受这一切,需要多少勇气,需要多大毅力.没有人关怀,没有人捐助过一分钱,妈妈靠的是自己。骑着摩托车,被凶狠的狗翻倒在地,妈妈还是站了起来。我呢?
爸,我今天想你~